【胜出】海鸟（3）
人什么时候会厌烦另一个人？
小麦色从爆豪胜己脖颈溢出来，绿谷出久能看到像星光一样的太阳，他暗暗想着，校服下，小胜的身体下会不会某个地方藏着一两处纹身。
爆豪胜己常常因为脸被人揣测他的交过的女朋友个数，事实上也没有别人想象的这么多，只是无一例外无疾而终，不同的是，爆豪胜己不搞那些剪不断的戏码，他擅长一刀两断，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。
人什么时候会厌烦另一个人？
绿谷出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。“当我靠近的时候。”
越靠近情感中心，他越无法控制自身的混沌无序
他知道内心那个无底洞诉说着，倾诉着，咆哮着，抽泣着，怨天尤人“我想要爱”“我想要别人爱我”“爱我”“请爱我吧”“谁都好”“爱爱我”
他最擅长给予爱，却从来学不会怎么被爱
他说“小胜”
他说“小胜”他说“小胜”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小胜
他说。
身处黑夜的人是见不得光的，一旦有，那就是他生命的全部。普罗米修斯绿谷，他盗取了阿波罗的火种。
宛如吸血鬼一般，抓住爆豪胜己不放。
生存还是毁灭？莎士比亚向少年爆豪胜己提问。
爆豪胜己擅长活着，所以他说“别过来”“闭嘴”“白痴”“去死”
唯独不叫他废久了。绿谷出久想。
言语是最锋利的箭，爆豪胜己全身的刺把绿谷出久戳得稀碎。到底谁才是刺猬？整场闹剧的最高潮爆发在爆豪胜己咆哮声中，他一口气把绿谷出久的笔记本一从窗口下去，在哗啦哗啦的声响中，笑着让他“爬下去捡啊”。总觉得后面还缺了一句话。绿谷出久的文学比别人学得都好，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恍然大悟。
“爬下去捡啊。” 你不是喜欢我吗
刹那间，绿谷出久察觉到内心最深处的秘密，在夜里，他脸色苍白恶心地想吐，紧紧搂住自己肩膀，不行，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，绝对不行。直到暴风雨的前夜，他才知道漩涡里隐藏的真相。他觉得再也不应该碰小胜了。
可是这个时候的绿谷出久天真地想，他在站在白花花的作业本雪花里想，爆豪胜己要他死啊。其实没人要绿谷出久死，想要死的只有绿谷出久他自己。不被爱着还不如去死呢。他从窗口往下望着想。
这不是他的真心话。
他不想死，可是也不想放开小胜。他知道人和人之前需要有名为呼吸感的空气，可是想清楚和做得到是两回事。因为绿谷出久忘不掉，爆豪胜己最初和他平平等等说话的样子，那是短暂而又永远快乐的。他怎么舍得撒手呢，稍一放手消失了怎么办？又要剩下他一个人。不要，他不要，这最开始的，照亮生命的光，把他照得鲜活，绿谷出久不要忘记。
他一个人在厕所哭的时候，爆豪胜己就跟在他后面，看丢脸痛苦的模样，对他说：
废久，又在哭啊
不就是数学没考好
小胜才不懂呢
蠢货，就这点小事……下次会考好的
要是……考不好呢
不可能。
爆豪胜己斩钉截铁。
为什么这么肯定呢，绿谷出久不明白。
你相信我吗
绿谷出久不相信任何人，他从教学楼外面看的时候，觉得它像白色的牢房监狱，他最喜欢像小兔子一样，蹦蹦跳跳，跑到五楼上厕所，下来时一鼓作气，健步如飞，横冲直撞，他可以跑的飞快，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自由的飞鸟，哪里都去得了。什么都阻挡不了他。
最后他抬头，然后看到教学楼走廊上的爆豪胜己，整栋楼都倾泻太阳图案，他说：“废久，你在瞎看什么，别偷懒，快给我滚上来。”
为什么？为什么喊他？为什么多此一举呢，小胜？明明当没看见就好，喊他废久也好，为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给他偏爱呢
绿谷出久沦陷在春天里
他的眼睛笑眯眯的，他说：“喂小胜，你看栀子花开了。”
“什么呀，”爆豪胜己把头伸到走廊外去，看到很高很高的树上，盛开着栀子花。“废久眼真尖。”爆豪胜己笑的时候，在发光。所有女生都会爱上他的。
爆豪胜己的话里有挪揄的意思，绿谷出久却真的娇羞了。他像个笨蛋女高中生，和小胜一起下自习，走在满是星星的路上。他好高兴。他和小胜说话
小胜的耳朵上打了多少个耳钉
小胜染头发了吗，金色的好漂亮啊
小胜的数学为什么这么好呀，好羡慕
小胜好高
小胜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
“小胜为什么转来我们学校啊”
“因为父母工作吗”
小胜停了下来。
“不……我一个人来的”
“啊，这样”
那，一定很孤独吧，一定一定很孤独吧
绿谷出久想着，那么，再多分一点爱给小胜也没关系，因为小胜一定很寂寞吧，如果是我的话，我也会很孤独，我也会想某个人这样做，我想要朋友，我想被友善对待，我想被爱，如果我爱别人的话，别人也一定会爱我吧，一定一定。
人为什么不可以犯贱呢，绿谷出久不是第一次，他最擅长给予。况且小胜，这么好。
绿谷出久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
为什么小胜不再理他了呢
为什么这么对他？可是他又想，没关系，再努力一点，再努力一点，再努力一点就好了，哭也没问题，玻璃心也没关系，碎掉了再拼回来不就好了吗？玻璃心是世界上最晶莹剔透又真实的美丽。碎掉发出的也是清脆的声音，折射给世界的是发自内心的光
可是那样的我，为什么得不到爱呢。
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呢
因为给予的不够吗
还是我本身就不配得到爱呢
我。到底哪里不好呢
爆豪胜己没有骂过他有病，或许是憋在心里。
但是绿谷出久知道自己多多少少是病态扭曲的。那些小胜没有说出口的话，他自行全部叠加在自己身上。
他想，痛苦就是快乐，喜欢就是痛苦的。
他喜欢痛，喜欢爆豪胜己。而爆豪胜己显然直接与痛挂钩，不论是明里暗地，身体心理上。
好痛
好痛啊
心里好痛
好痛
身上好痛
好痛
好高兴
可是
好痛呀
人怎么样会死掉？呼吸停止的时候？啊，被爱的人遗忘的时候？肉体消失和灵魂剥离的瞬间？不是，是最深的秘密被狠狠撕扯开来时。所以当绿谷出久对着爆豪胜己射出来的一瞬间，他连疼也感觉不到了，他的世界只剩下空荡荡的巨大恐惧。照不进一星半点的光。
爆豪胜己擅长一刀两断，这不是说他是个干脆果断的人，而是说他最擅长残忍地斩首“敌人”。
于是，绿谷出久最终知道了，爆豪胜己身上一处纹身也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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